32
常明哲说完这句话，感觉自己如同从悬崖上跳下来一般。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留给自己和家人。也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。沉重的气氛笼罩着狭小的房间。常明哲一直低着头，不知两位刑警的反应。旁边传来何静姝的哭泣声，她哭的那么真情实感，仿佛真的做出什么忏悔：“对不起……”他感觉妻子也低下了头。
“你说你杀了那孩子？”加贺问道。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吃惊的成分。
“不。”他抬起头。两位刑警的脸色比刚才更凶了：“人不是我杀的，但凶手是……我的家人。”
“家人？”
“是的。”常明哲点头。
加贺把脸扭向依旧低着头的何静姝。
“不是我妻子。”
“那是谁？”
“其实，”他做了个深呼吸：“是我的母亲。”犹豫的想法之前还在脑中盘旋，但此话一出，所有喧闹的声音立刻在脑海消失。
“你的母亲？”脩平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加贺。
加贺也问：“你确定凶手是你的母亲？”
虽然昨晚和奇纪连夜研究很大程度上确认了这家人在罪责，也很有可能一家人是共犯，但男主人突然说是一位老太太做的事情，脩平感到难以置信。他依稀记得，奇纪说过，这老太太好像患有某种精神疾病。
“是的。”常明哲收了收下巴，心脏剧烈跳动。只能这么做，只能这么做，只能这么做——他对自己说，必须斩断杂念。
“实际上我妻子见过那孩子好几次，在我们家的院子。”
“院子？”加贺看向身后。
“是，”何静姝开口了：“我见过好几次。就在我们家的院子。我们家后面有一扇木门，他好像是从那里进来的。他可能是好奇跑进来的，我们一开始也没有管。”
两位刑警互相看了看。
“你母亲现在在哪？”加贺问。
“在她自己的房间，最里面那间。”
“我们能见见她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”常明哲看了看两位刑警，“不过，问不出什么的，她话都说不明白，自己干过什么也不记得。”
脩平看了看加贺。“不管怎样，先带我们去看看。”加贺说。
“好。”
常明哲站了起来，警察们也起身，何静姝依旧低着头坐在客厅。
沿着走廊一直走，尽头有个破败的房间。常明哲悄悄打开。
房间里只有一个旧衣柜、一张旧床和一个香炉，香炉旁边有几只还未用过的香，房间里淡淡飘着一股檀香。以前这里还有梳妆台一类的，惠善患上老年痴呆后何静姝就把东西一件件处理掉了。她早就说过，等惠善一去世，就把这里重新装修，变成自己的卧室。
惠善背对着房门坐在床上，似乎没注意到门被打开了，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。
“这是我母亲。”常明哲说。
“我能和和她说句话吗？”脩平问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
脩平凑近惠善，弯着腰：“您好。”
惠善没有反应，依旧看着天空发呆。
“就是这个样子。”常明哲对加贺说到。
加贺走到惠善面前，双手抱在胸前观察着。过了一会儿，他像是明白了什么，对脩平说：“先听听他们夫妻是怎么说的吧。”
“好。”
33
三人回到之前的房间。
“我买完菜回到家的时候是六点左右，回家之后就像看看婆婆怎么样了，去她房间之后吓了一大跳，看见一个小男孩倒在地板上，瘫在那里一动不动。我婆婆躲站在角落恶狠狠的盯着那孩子的尸体。”何静姝一边说，两位刑警一边记录。脩平记得很详细，加贺记得时间则很短，好像只是记下了要点。
“我试着摇了摇那个孩子，发现没有呼吸，我想，应该是已经死了。”常明哲的腋下流出汗。
二人说的都是编好的谎话，还反复检查是否有自相矛盾的地方。
“我问婆婆对那孩子干了些什么，但她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说。我一再追问，婆婆终于说是那孩子进院子来玩，弄坏了草坪，又吵又闹，惹到了她。总之我婆婆的意思是想教训他一下，没想到直接弄死了。虽然上了年纪，但这种患病的老人有时候力气大得很。”
常明哲自己都觉得这段话没有说服力，刑警们会信吗？
加贺看着何静姝。
“之后我给我丈夫打了电话，”她说：“大概六点半。”
“电话里说具体情况了吗？”
“没有……因为不能具体说清楚，总之我当时太害怕了，跟他说早点回来。”
“你当时是怎么想的？没有想过一开始就报警吗？”脩平盯着何静姝。
“当然考虑过了，但是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。”
“你丈夫回来后一定也看到尸体了吧？”
常明哲点点头：“我当时也吓坏了。”
“是谁建议扔掉尸体的？”
何静姝斜眼看常明哲一眼。常明哲叹了一口气：“没有谁。没办法。报了警，这里就呆不下去了。况且我妈妈也要受牢狱之灾。我们俩一开始就说能瞒着就瞒着……可终究逃不出法网，十分抱歉。”
这样做已经是最能止损的办法了。
“为什么要扔到那个公园？”
“我想不到别的地方。我家的车星期四刚刚送去维修，不可能去太远。”
“什么时候扔的？”
“大概半夜两点。”
“那么，尽可能详细的描述当时的场景。”脩平拿起笔。
常明哲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在撒谎。他的脸痛苦的扭曲着，声音颤抖，他的妻子在一旁哭个不停，偶尔用纸巾擦一下眼泪。
34
脩平看着加贺：“和警局联系吧？”
加贺没说什么，像是在思考。他摇了摇头。
“怎么了？”
加贺转向常明哲：“能让我再看看你母亲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不过您也看到了，她已经……”
没等常明哲说完，加贺就站起来。
他穿过走廊，脩平立刻跟上。常明哲打开房间的门。惠善还是坐在那个位置看着天。
加贺坐到惠善身边。也许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加贺的存在。
“没用的，警察先生，”常明哲说到：“别人说什么她听不到。”
加贺回头，示意常明哲安静，之后对惠善笑笑。
加贺直直的看着惠善。过了一会儿，他站起身来，对脩平说到：“我们再去院子一趟。”
35
“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？”林脩平一走出房间就迫不及待的问道。
“你觉得他们说的都是真话？”
“难不成是假话？对着专业的刑警不至于那么傻吧？”
“人类有时会做出自认为高明的举动，往往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。他们既然愿意冒险编撰谎话，说明他们自认为有十足的把握。”
“额……”脩平低下头思考起来：“那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假话？”
“别这么死脑筋，能说到这个地步，是有真实存在的。”
“也就是说能肯定他们一家都是帮凶，和这个案子有关，所以无论怎样要先带回去吧？”
“你认为为什么有真的地方？”
“因为有些细节很真实啊，都印证的了我们昨晚的讨论。”脩平觉得加贺的话有些莫名其妙。
“那是自然，他们一直在编这些谎话。”
脩平眨了眨眼。
“如果是普通的人类说不定就会将那个人类老太太关进监狱，但现在的情况是，我没有在这个人类老太太身上味道任何异能者的味道，”奇相说着皱了皱眉：“我起初以为是房间里的香味掩盖掉了异能的味道，但她身上只有一种味道，就是人类的味道。简单来说，她不是异能者，没有作案动机，不是凶手。”
突然被推翻了之前的推论，林脩平的大脑再次停止了运转。
“再和你说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，她的头部很正常，除了你，所有异能者的头部都是与人类有或多或少区别的。”
“哦……是啊。”脩平恍然大悟：“那……诶？那他们为什么要让那个老太太顶罪？”
“因为，这个人类家里确实有个杀人犯，让老太太顶罪是保护利益最大化的唯一办法。”
“嗯？”
“依据我对人类的了解，他们是会为了整体利益抛弃个体利益的生物。”加贺说着将目光转移到了二楼：“这家的男主人应该也清楚自己做了一件多伤天害理的事。”
“你是说，那个孩子？”脩平瞪大了眼睛。
昨晚的讨论很大程度上几人都认可了是女主人杀人、男主人藏尸的想法，没有考虑家里的一位老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。但恒曦此时却想起这家人的孩子似乎有些发育不正常，已经十几岁，身体却还是小孩子的身体。
“虽然只是我的猜测，是这孩子杀了人，让父母帮忙藏尸，或许也是父母替他做的决定，”奇相顿了顿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：“虽然比死者没大几岁，但我感受到了风氏的力量在二楼，如果真是这孩子做的，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。”加贺说完取出那截腿骨，抛上屋顶，屋顶伸出一只手将腿骨接住，正是帕瓦。
“她……她是谁？”脩平震惊的看着屋顶粉色长发的女子。
女子一跃从屋顶跳下，趾高气昂的用力拍了一下林脩平的头：“喂！你小子就是那个跑掉的容器吧？”
“哈？？？”
脩平看清了女子的长相，也是脸好看的女人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只眼睛下面各有两条一模一样的细小划痕，这种痕迹在女孩子脸上是很显眼的。
不过他还是更在意其他地方。
很好，他很满意。
那即使脾气坏一点也无所谓了。
“好了，一早就知道你在屋顶偷听，你这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，”帕瓦在奇相身上蹭了蹭，奇相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：“奇纪呢？”
帕瓦示意二人看屋内，奇纪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了人类的警服进了屋，已经开始和屋里的夫妻二人交涉。
“所以我们现在是要……”脩平看了看二人，三个人的视线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二楼。
“需要在奇纪争取的时间内把他拿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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